所以在《论语》里，孔子论中，不但继承了《周易》的中行的观念，而且把这个中行与过犹不及联系在一起。

孔子是生在封建和皇权交替过程的前期，他后来在皇权确立时期被推崇为万世师表，所推崇的却是在皇权时代有关孔子的传说，其中无疑的有许多附会和神话，并不一定是实有的孔子一生的事迹。在我看来，一个时代的思想家，他们的言行能被社会所接受，主要的是因为他们反映了社会上一般的观点，他们不过把已经由客观的社会事实所造成的观点用比较明白和肯定的言行表达了出来罢了。

夫子盍少贬焉？孔子曰：赐，良农能稼而不能穑。自悲可致此物，而身卑贱，不能致也。但是如果他真的三年有成，怎样呢？他在窦鸣犊，舜华之死看到了所谓学而仕的师儒人物的结局了： 孔子临河而叹曰：美哉水，洋洋乎？丘之不济此，命也夫？子贡趋而进曰："敢问何谓也？"孔子曰：窦鸣犊，舜华晋国之贤大夫也。在那种时代，历史并不一定是实际社会事实演变的记录，它和神话是并不相分的。道统观念的形成是因为社会上发生了一种新的人物，这种人物已经被排斥于握有政治权力的圈子，但是在社会上却还保持着他们传统的威望。

士大夫既不是一个革命的阶级，他们降而为官僚，更降而为文饰天下太平的司仪喝彩之流。师儒就是和这道统不相离的人物。无执，故无失几句，就不难悟出老子的无为之为有其特定的内涵：它是指那些以个人私欲破坏天然，以矫揉造作代替真性，以主观意志干扰自然规律的行为，即所谓不知常的妄作（16章），也即《淮南子》所谓用己而背自然的妄为。

《老子》37、48章两次强调无为而无不为，无为只是方法与手段，无不为才是结果和目的。治大国而朝令夕改，社会就别想太平，百姓就将永无宁日。将老子的无为误解或曲解为君人南面术，更是历时久远且其来有自。当然，为比作其涵盖面更广，其意义更抽象，它泛指人类所有有目的的行为、作为、行动或活动。

自然是其价值目标，无为则是其方法原则，这二者息息相关密不可分，所以后世人们常把它们合称为自然无为。辩虽雕万物，不自说也。

而老子一边说辅万物之自然，一边又说不敢为，可见在他眼中只有破坏或改变万物之自然才是为，而辅万物之自然并不算为，联系这一章前面所说的为者败之，执者失之。（《庄子·在宥》） 《庄子》外篇中的《天道》《在宥》可能有庄子门人或后人的附益，清初宣颖就认为《在宥》这段引文与本篇之义不类，全不似庄子之笔（引自陈鼓应《庄子今注今译》，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292页），王夫之也认为《天道》中这则引文是秦汉间学黄老之术以干人主者之所作（《庄子解》，中华书局1964年版第114页）。（《庄子·天道》） 无为而尊者，天道也。无为无事是最好的治国之道，淳朴自然是最佳的社会理想，而这一社会理想只有通过无为的治理方式才能实现。

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为之所以败之，执之所以失之。臣尽力以善其事，君无为而享其成。如果去俭啬而尚奢侈，人民就会无以为生而铤而走险。

无为为君道，有为属臣道，君主无为而用天下，臣子有为而为天下用，这似乎已成了秦汉间各家各派的共识，连道家内部也是这么看这么说的，就更别提法家、儒家和刑名家了。《老子》中无为的主体是圣人，这很容易让人错把他对统治者的期望，当成了他为统治者着想。

不管是出自庄子门人之手，还是经由后来学黄老之术者所作，这两则文字都说明秦汉间已将老子的无为思想权术化了。能虽穷海内，不自为也。

老子认为国家不可用严刑峻法来治理，社会也不能凭权术武力来控制：严刑峻法徒招民怨，权术武力反致国乱。无为之无是有的反义词，通常的字面意义是没有，是指从来不曾有过或曾经有过但又业已消失，或是对一种事物或现象的否定判断，即我们现在所说的不。《老子》64章结尾说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就一般意义而言，辅万物之自然就是在为。君主用它来治国，将军用它来带兵，文人们用它来搞文艺创作，经理们用它来办企业，甚至父辈用它来教子孙。就是老百姓也懂得性急吃不了烫粥，违背自然则有意栽花花不发，因任自然便无心插柳柳成荫。不过，无为不像自然那样容易对其内涵作出规定。

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任万物枯荣而不滥施影响，让百姓作息而不横加干涉，等到万物勃兴，等到大功告成，老百姓谁也不认为这是什么人的恩赐，谁也不觉得这应归功于什么人的领导，大家反而都说我们本来就是如此。

因而，人们很容易将无为等同于不为。自然无为是《老子》一书的中心论旨，是老子思想的集中表现和概括。

无为在《老子》通行本中共出现十三次，几乎次次都直接或间接与圣人有关，如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2章），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错把他为救治乱世开出的药方，当成了他为统治者设计的权术。

不仅文人深知艺术作品须得巧夺天工，更应该天然入妙，写诗最好应像是脱口而出，绘画最好应像是随意挥洒，过分吃力容易留下人工的痕迹，矫揉造作更有损自然。它在运用的过程中被不断丰富，在丰富的过程中又发生变异，在变异的过程中被历史延续，在延续的过程中又保持着它的某些本质特征——不仅君主明白治国要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不言则无不教，无为便无不为。天不产而万物化，地不长而万物育，帝王无为而天下功。无为不仅是对这种妄作的否定，而且是以否定的方式表达出来的某种肯定的行为原则，如弃智守柔崇俭尚啬戒矜去欲希言绝学不争不怒非战勿强勿矫等等，它包括一系列治国之道与处世之方。

这样，万物既不能得其正，百姓也不能安其生。只要统治者能做到无为、无事、无欲，就无须施与而有仁，无须言说而有信，无须求取而有得，无须法令而成治。

这样一来无为就由圣人的无心而求变成了统治者的处心积虑。可以肯定，无为之无不同于《老子》第40章有生于无之无，此处的无显然不是指一种哲学本体。

加之无为是一个否定性的表达式，对它的内涵难以作出清晰的界定，这更易于导致对它的误解和曲解—— 上必无为而用天下，下必有为为天下用，此不易之道也。这句中的为字与作字可以互换，为与作二字是同义词。

因此，他提出君主治国要以百姓心为心（49章）——以人民意志为其依归，以人民心愿为出发点。物不能遂其性而人不得安其生，还能实现自然和谐的社会理想吗？戒贪欲、弃智巧、禁严刑、去奢华等命题都是君主无为这一原则的引申。一种有活力的思想既能适应不同的环境、不同的时代，也能为后来的接受者留下巨大的阐释空间，无为被后世统治者改造和利用，老子由暴君暴政的尖锐批判者，变成了君主统治的热心策划者，这无疑出乎老子本人的意料之外，但也许恰在历史发展的情理之中。我无欲，而民自朴（57章）。

进入 戴建业 的专栏 进入专题： 无为 老子 。如果去宽厚而用严刑，社会就将越来越动荡混乱。

老子为什么特别强调圣人或君主应当无为呢？顺而不为才能达自然之性，因而不施才能畅万物之情。但是老子的无为不是不为，它并不否定人类一切行为、作为和活动。

统治者如果去淳朴而用权谋，民风就会一天比一天奸巧诡诈然而，人类和个人都不可能永远是儿童，人类必然要走向成熟，个人同样要从儿童步入中年和老年。